第73章 人生相逢时(2)

        余芊芊起初就觉得秦绰眼熟,倒不是这相貌,总觉得神态熟悉,听到他是季如犀的说法后就留了个心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凉秋在这个人身边也就罢了,现在连严缭也来了,说秦绰和八年前的事没关系,她是不能信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谢星摇紧张看着这一幕,本准备出手拦下来,秦绰却按住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先别说,”余芊芊打断了秦绰,转眼看着严缭和赶过来的温凉秋,“你们俩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严缭看着秦绰的眼神,知道此刻不宜纠结,无奈吐出“是”这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千面狐有些摸不清状况,余芊芊听完也半晌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她把针从秦绰脖子处移开的时候,众人才松了口气,余芊芊觉得五味杂陈,最后也只说:“你还真是命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绰松了口气,又自嘲:“苟且偷生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能活着就不容易了,不过你们也真胆大,敢跟我承认身份,不怕我动手?”余芊芊问。

        严缭指了指谢星摇,又指了指自己:“能让你动手吗?更何况……一切都快结束了,没必要瞒你。还好你没动手,否则还真有点麻烦。”他也实在不想在这时候动手,节外生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是我师妹,倒不是说我信你真是个什么好人,但大概当年的你应该没这个脑子,跟临淄王谋划那么件事,”余芊芊收了针,“看起来你们也有事要做。得,事情了了,咱们倒可以喝顿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秦绰摸了摸谢星摇的头,让她不那么担心后才笑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合欢宗一行弟子回宗门也有一段路要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跟着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已经是霍云水一路上第四次跟杨微子说这个话了,但无论怎么赶,杨微子也一直跟在他们后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夜里歇息的时候,他们寻了个破庙,霍云水挑了个还算能遮风避雨的禅房,在屋子里点上蜡烛,收拾着行李看到窗口的人影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微子一直抱着刀坐在门口,等到众人都歇息了,他都快睡过去的时候,身后的门突然打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进来。”霍云水冷着脸扔下这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进了屋本想找个地方靠着睡下,霍云水躺在床上,背对着他说了句“上来”,他低眸犹豫了一阵才躺上去,轻轻从她身后抱住她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微子跟着余芊芊循着合欢宗特有的气味,一路找了过去,发现这群弟子正在练逍遥诀后,余芊芊就让杨微子先去打探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群弟子在附近的城里找了不少男男女女,好在许多人被带到他们居住的地方,也只是一夜便能回。

        去过的人,都说这一整晚销魂蚀骨之乐,但也有人一晚过后便精力损耗,大病缠身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为着尝尝这人间极乐之欢,还有不少人私下里打探着,想去一试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微子混进去的时候,跟着一群人到了一处庭院,过不久就有男男女女来挑人,看着就是合欢宗的弟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特意装扮了一番,毕竟从前与合欢宗弟子见过,只是还是被霍云水一眼认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瞪大了眼睛,不知道杨微子为何在此处,冷着脸就对着为首的女子说了句“要他”,那为首的女子看了看杨微子,似乎没认出来,便笑道:“也好,你今日出师,让你先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拽着人进了一处屋子,一关上门便拿出手中的匕首抵在他脖子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来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微子认真答:“找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找我做什么?怎么,你们正道的人,是要把我们这群余孽赶尽杀绝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满眼的冷意与怒气,跟从前全然不是一个样子,杨微子只是摇了摇头,说道:“谢小长老也在找你,跟我回去吧,别学这些邪法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回去做什么?我师门遭难的时候,你们何曾伸过援手,都巴不得我们自生自灭。今日我就是修习邪法,害人又怎么了?合欢宗不就是这样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别人发现你们在此处做这些事,或者这城里有人因此而病亡,你们就真的没有后路了。”杨微子劝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不要后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霍云水撇过脸:“明早你再出去,不许再来打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本还想再说些什么,霍云水却才咬着牙说:“你转过去,不许过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看到她潮红的脸色时,他似乎明白了什么,转过脸去不再看她,她也就径直走向了床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出师……都要吃一些催情的东西吗?”杨微子小声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霍云水有气无力答道,背对着人犹豫了一阵,才解开衣衫,颤着手往身下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说……等你出师的时候,叫我过来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静默了片刻,他听到哽咽着的一句“我不要你了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当时谢星摇出逃,霍云山和霍云水还在循剑宗周遭的时候,为了打探山上的状况,霍云水常常潜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她的确警惕性不太好,老是被杨微子发现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也没有揭穿她,两个人反而常常在山里相遇,偶尔坐在一块儿聊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被你抓住了。”霍云水每回都坚定说着,然后下一回还是轻而易举被杨微子发现,还要靠他掩护,躲过循剑宗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离开循剑宗的时候,霍云水特意来找了一趟杨微子,扭捏了一阵说:“我……过段日子要出师了,到时候,你过来看我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答应下来,也没觉出什么味道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他跟余芊芊一路追过来,他把这件事说给余芊芊听的时候,对方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前辈为何这个样子?”

        余芊芊挑眉:“你们出师都做什么,心里没数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出师,就是把一块巨石从山下搬到山上。”他认真答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余芊芊翻了个白眼:“真够无聊的,那你觉得合欢宗出师,能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想了半炷香才想出结果的杨微子,一下子脸就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道友还害羞啊?哎,给我说说,那姑娘什么样子。”余芊芊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她……”杨微子想了想,低下头道,“第一次看到她,她就好像山里的精怪一样,让人移不开眼。如果不是亲近的人,她总是有些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想到当初从河里把人钓上来的时候,他嘴角还有一抹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余芊芊点头:“听上去,有几分我年轻时候的脾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微子摇头:“她只是看起来凶,别人要是对她在乎的人不好,她就会跟个刺猬一样护短。但相处久了,她待人很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有时候是刺猬,有时候就露出个软乎乎的肚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看他笑着,余芊芊也眯眼笑:“你的意思是,我待人不好?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前,前辈也挺好的。”杨微子赶紧找补。

        当听到霍云水说不要他的时候,他鬼使神差转过脸,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将她困在了自己身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下去,否则我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非得找人用逍遥诀吗?”他问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找谁我也不找你,你给我下去!”她气坏了,想要踢他,对方只是闷哼一声,也没走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用吧,”他盯着霍云水,盯得对方都安静下来,继续说,“你用逍遥诀,我不告诉别人你用过这招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怔了怔:“你发什么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发疯,你用吧。我不说出去,如若你想回来了,谁也不会知道你用过这招数,我只是……想让你留条退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就这样僵持着,他看着霍云水由起初的生气,渐渐变得委屈,却偏偏还是一副怨愤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呆子,”她突然眉毛下弯,带着哭腔说,“你欺负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有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杨微子在仔细想他究竟做错了什么,温热的唇就贴了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会把你变成枯骨的。”她恶狠狠说着,却看杨微子皱眉,认真算起了要用多久他会变成那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还没想通,温软馨香就落在了他怀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多年后回想起这一日,他都会为当时的手足无措红脸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到交融时,杨微子扶着她的腰,感到内力的游走,轻声问:“这……不是逍遥诀吧,是双修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闭嘴!”她颤声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微子没再说话,除了喘息之外,不在那夜里留下一物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他打探好了这里头的情况,才去告诉了余芊芊。

        该说这前任掌门的名号还算好使,也得亏这儿没人打得过余芊芊,把那个黑衣人赶走之后,一众弟子也被余芊芊说服,同意回到宗门,废了身上的逍遥诀。

        杨微子就一直跟着霍云水,这一路上合欢宗的人都习惯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霍云水才出师,偶尔还得有人帮她调理内力,她拉着人躺到床上的时候,多半就是那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今夜在庙里,她转过身直接窝在他怀里,轻轻说了句“不做”,然后就安然睡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半夜的时候,他听到她在说梦话,低眼便看见她满头的汗,眉头紧皱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场噩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……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又梦到了,那日外门弟子伙同外人想要攻进藏着逍遥诀的石窟时,她拉着霍云山,想要他陪她一起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乖,你跟着师姐,别走丢了。”霍云山最后一次摸了摸她的头,为了让她放心还故意笑着,然后把她推给一旁的师姐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到了冲破最后一道机关杀来的人,她哭叫着想回去,却被师姐一掌拍晕。

        眼前最后一幕,是霍云山转身面对那群人,却好像在一瞬间被漫天的杀气淹没。

        夜深之时,寒气愈来愈重,杨微子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,抱着她,摸着她的头,念叨着“别怕”,等着她安稳下来。